《大逃殺》源自令我不幸福的日本

(高見廣春述,陳希林譯。刊登於2005年9月5日中國時報藝文版。潤飾自木馬文化。)

我的這部作品《大逃殺》,當初在日本一家大出版社所主辦的小說獎中,曾經一路晉級到最終評審階段。但卻被評審諸公以「寫出這種作品的作者真讓人厭惡」等諸如此類、幾乎可說是最嚴重的話語責難,最後終致落選。

然而,之後受到另一家有興趣的出版社青睞,終於得以出版問世,沒想到竟意外地成功。而且拜已故的深作欣二導演的電影版、田口雅之先生的漫畫版所賜,讓更多的讀者能接觸到我的作品。此外,在美國、韓國、泰國和歐洲數個國家,也已經有翻譯版本。

評審諸公主要是對「中學生與同班同學互相殘殺」這樣的故事架構有所責難。嗯,我自己也認為,這一點會遭受指責也是在所難免。不過,這樣的架構是否恰當一事,我決定交給讀者自行判斷。但另一方面,我心中不免懷疑,說不定故事背景設定及書中人物對背景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才是真正的爭議中心所在。故事的舞台發生在一個虛構的國度,簡單說,就是「當年在亞洲、太平洋發動大範圍戰爭後,非但沒有戰敗、甚至延續至今」的極權日本。國家控制深入社會每個角落,反抗政府的人士都會被毫不留情地處決。在這樣的國家裡,主角們被逼著去參加一場以「對戰爭有貢獻」為名而進行的實驗,被迫接受命令殺戮同班同學。

以作者的角度而言,自己是先有了「寫一個中學生互相殘殺的故事」這樣的想法(重新審視這個寫作動機時,不禁強烈覺得自己會受到非難也是活該),而為了要完成場景設定,最快的方法就是構想出這麼樣的一個國家罷了(那感覺愈來愈強烈)。不過,以副產物而言,透過這個背景設定,多少也寫出日本這個國家讓我不斷感受到的違和感。讓我厭惡的是「體制(以國家機構為權力最高點的所有組織)的方便優先於個人幸福的社會」這點。只要是對體制有所反抗的人,便會立刻遭受體制強力反擊,關於這點,日本絲毫沒有改變。我認為,不管那場戰爭的結果是贏是輸,這點都不會有所改變。

基於此,書中角色就是作者的分身,我就是書中角色。他們對這樣的體制發出異議,並宣稱要摧毀這個體制。我構思著如何對書中那個舉辦殺人實驗的恐怖國家進行反抗活動,而實際上呈現出來的故事內容,其實是完全針對至今仍舊沒有絲毫改變的日本社會而發表的對立看法(Antithesis)。而正是這樣的態度冒犯到了評審諸公(也許並非是所有的評審)的忌諱也說不定,我不免會作此揣想。然而實際上,這部作品並非要試圖讓各位去思考諸如此類的麻煩瑣事,沒這麼偉大。我只是把它當作娛樂作品來寫,也希望讀者用這樣的角度來閱讀。衷心盼望大多數的讀者都能輕鬆地享受故事的發展,而且能夠撥出一小段時間,伴隨著主角們,一同經歷這些不管是發生在世界哪個地方,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情感──憤怒、悲傷、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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